（一）
闫钶被喊去看登龙门的那年也叫上了好兄弟张书涵。
前几年都是他那些哥哥们来的，据说每个回去都被他老爹好好问了一番有何心得，回答不称心如意的直接送去修行，再看，往复如此。这一轮轮下来今年正好轮到闫钶。
闫钶盘腿坐上云头仔细端详起传说中的龙门山。大山中断，活生生被凿开一道河口，足足宽有一里，两岸山崖陡峭，中间河流湍急。
张书涵锐评：确实险。
闫钶看他一眼。
遥遥东海，在天之崖。
张书涵无语，我北海的。
底下金鳞赤鲤自五湖四海天下河川迢迢赶来，争个头破血流只为逆流而上，变化成龙。
张书涵叹气，何必呢。不过，倾力而为，亦无可悲。
闫钶憋不住笑了，说你小子跟我装什么，你爸要没从这里跳过去，你能在这儿跟我搁这儿搁这儿呢？我爹估计还是想让我们老实点，已经是太子了，别太作。
您是太子，我顶多是官二代。张书涵额头抽动，人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，可怎么就偏偏是作为末子的闫钶的这张嘴莫名嘲讽十足，也是奇了。
闫钶呵呵，说北海龙王世子谬赞。
这道没说错，张书涵这张嘴也挺厉害的。他不像闫钶伶牙俐齿字字珠玑能把人噎得慌，他是爱搭理你的时候又贫又碎，懒得理你的时候惜字如金，一句无语走天下。总之也不是个善茬。
这一对好兄弟结伴走南闯北，一路上得罪的人也不少，但也拿他两过硬的后台没得办法，只能恨得牙痒痒。
（二）
张书涵学会化形后热衷于到处遛弯儿，他喜静，不爱凑热闹，尽奔着繁华边界外的犄角旮旯去，特别是人居民窄巷里，能溜达一天。闫钶挪谕他也是天子微服私巡，体恤民情，他嗤笑，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。其实张书涵不过只比闫钶长四百岁，在那些千年万年的眼里也就弹指一挥间的事，但他一言一行已比同龄的妥帖许多。
蓦一天晚间时分，他盘着两只油光水滑的核桃背手走在僻静的小巷子里，走走停停，眼光不知不觉就飘进了一家半启的黑漆门高门槛，看见了院内桃树底下的小孩儿。张书涵没多想，自然迈步进去，小孩儿坐在方方正正的竹板凳上，膝盖上放本线装书，抬脸看他，说：“哥哥好。”
人小小的，头大大的，脸软软的，声糯糯的，除了面无表情之外一切萌杀。
张书涵心花怒放，诶呦真乖。立刻过去凑他身边，看什么呢？咦？你多大啦？识字吗？
小孩儿眨眨眼，沉默半响：四岁。
张书涵怜爱地捏捏人脸蛋：你叫什么名字？
龙龙。
大名儿呢？
小孩儿一字一顿，文、晨、辛。又问，哥哥你叫什么？
张书涵看人线装竖开繁体大开本：说怿女美。灵机一动，指尖冒出星光点点，在书页上抹了抹，唰唰写了两个字：怿涵。他点着怿，“认得吗？”
文晨辛皱起小脸。
张书涵乐了，顺手把小孩儿捞起来放在腿上：跟一心一意最后一个意一样，四声。
小孩儿咯咯笑起来，扭头看他，水汪汪的杏核眼眯成一道，一辛一怿。
张书涵没听明白，看人笑得心软软也垂下眉眼，点头附和，一心一意。
殊不知一句话误导人小孩儿几百年。
